厢房里的小汪氏听到这里不禁回头望了一眼叶瑶仙,见她木登登地呆坐在椅子上,全无往日的半点伶俐劲。
这人只怕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落到这般下场,孤独一掷之下名声生命全然不顾,如今却只有做妾的命。
顾朝山也是一楞,上下打量了一眼童太太,心想往时真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狠辣。
早逝夫家那边有名有姓的姪女,竟被她三言两语地变成自己儿子的小妾,这也算一份不小本事。
他厌恶童士贲竟敢不知好歹不知感恩,又觉得叶瑶仙年纪虽小也算得上是自作自受,这两个人从此搅和在一起倒也般配。
命数之说玄之又玄,自己信了汪氏的话早早就把小儿子送到老娘身边教养,谁知道那孩子日后会不会飞黄腾达?说起来前些日子他与友人外出闲游时,听说了数十年前一桩奇事。
有位懂风水的陈姓老者看中了一块极为难得的宝地,偏偏不遇巧的是这块宝地挂在别人的名下,那户人家兜里不缺银子说什么都不肯卖。
于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时,这个老者穿戴得整整齐齐躺在提前挖好的坑里,仰脖自尽喝下早早备下的药水,不过半个时辰就没了性命。
后人大惊之下,只得拿家中上百亩的良田换了这处破败的山头,又重新把老者收殓在此处。
没想到从此之后这支血脉所出的后辈个个都是读书种子,短短三十年间总共出了八位进士。
从县城到他家的祠堂,一路整整修了八座进士及巧宗沙河老宅子里,匆匆回到家里的人各自忙活开了。
钱师傅自去拿草料喂骡子,钱小虎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,帮着顾瑛在灶前烧火挽柴,闹着要吃鸭肉片丝和烙馍馍。
顾衡倒了一盏热茶递在张老太太的手里,好半天才笑道:“这一路上您怕是憋坏了吧,是不是有什么心里话想问我?”
张老太太见他脸上神色自然也没有什么恼羞成怒的痕迹,这才松了一口气,“别跟你那对脑子不清楚的爹娘见气,他们在十几年前脑子就被驴踢了,尽去信些神棍神婆的歪门邪道。
好好的儿子不疼,还处得跟仇人一般。”
庄户人家的桌子上没有什么金贵的茶壶茶盏,不过是市集上买的普通白瓷。
因为用得时日久了,茶碗的内里就有一层洗也洗不掉的黄渍。
老太太不是穷讲究的人,一口气喝干尚有些温热的茶水,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巴道:“还有那什么童士贲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,偏生你娘那个睁眼瞎还把他当成宝。
也不好生想想,她死后上坟的只能是亲儿子,难不成当外甥的还会给她烧香祭拜不成?”
顾衡让祖母的话逗笑了,满腹的郁闷之气也消散不少。
习惯摩娑着她一双做惯粗活的手缓缓道:“这些事从前我还会置气,如今我早已不再挂怀,这世上谁离了谁还不是过呢?您一路上尽在悄悄瞄我,是不是还想问这童士贲和叶瑶仙既然计划如此周密详尽,怎么还会被那些无事闲逛的衙役正好撞破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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