丁汉白答:“这素面玉烟壶是乾隆时期流行的,叫‘良才不琢’,同型有一对在书上记载过,值十几万,那这个单只大概三到四万。”
纪慎语爱不释手:“我是不是能领一半功劳?等卖出去我要向师父邀功。”
掌心一空,鼻烟壶被丁汉白夺回。
“美得你。”
丁汉白大手一包,东西藏匿在手里,“我不卖,等到五十岁自己用。”
纪慎语稀罕道:“还有三十年,你都安排好五十岁了?”
丁汉白说:“当然,五十岁天命已定,钱也挣够了,手艺和本事教给儿子,我天天玩儿。”
他讲得头头是道,纪慎语提问生女儿呢?他回答:“我有原则,传儿不传女。”
开玩笑,雕刻那么苦,一双手磨得刀枪不入,哪舍得让闺女干。
姑娘家,读读书,做点感兴趣的,像姜采薇那样最好。
丁汉白想。
纪慎语偏堵他:“那你没生儿子,手艺不就失传了?”
丁汉白睨一眼:“我不会收徒弟吗?但我的徒弟一定得天分高,不然宁可不收。
况且失传怎么了,又不是四大发明,还不许失传吗?”
纪慎语辩不过,觉得丁汉白语文估计是非奸即盗。
旧门板掩着,中间被腐蚀出一道缝隙,能窥见狭小脏污的院子,纪慎语小心地推开门,入院后闻到一股发酸的药味儿。
他往屋里瞧,可是窗户上积着一层厚厚的腻子,估计好几年没擦过。
屋门关紧,两旁的春联破破烂烂,应该也是许多年前贴的。
“爷爷?”
他喊。
“哎!”
梁鹤乘在里面应,嗓门不小却非中气十足,反而像竭力吼出,吼完累得脚步虚浮。
屋门开了,梁鹤乘立在当间,下场雨罢了,他已经披上了薄棉袄。
纪慎语踌躇不前:“我、我来看看你。”
梁鹤乘说:“我等着你呢。”
和出院那天说的一样,我等着你呢。
纪慎语问:“我要是不来,你不就白等了吗?”
梁鹤乘答非所问:“不来说明缘分不够,来了,说明咱爷俩有缘。”
眼看雨又要下起来,纪慎语跟随对方进屋,进去却无处下脚。
一张皮沙发,一面雕花立柜,满地的古董珍玩。
他头晕眼晕,后退靠住门板,目光不知落在白瓷上好,还是落在青瓷上好。
梁鹤乘笑眯眯的,一派慈祥:“就这两间屋,你参观参观?”
纪慎语双腿灌铅,挪一步能纠结半分钟,生怕抬腿碰翻什么。
好不容易走到里间门口,他轻轻掀开帘子,顿时倒吸一口酸气。
一张大桌,桌上盛水的是一对矾红云龙纹杯,咸丰年制;半块烧饼搁在青花料彩八仙碗里,光绪年制;还有越窑素面小盖盒,白釉荷叶笔洗,各个都有门道。
再一低头,地面窗台,明处角落,古玩器物密密麻麻地堆着,色彩斑斓,器型繁多。
那股酸气就来自床头柜,纪慎语走近嗅嗅,在那罐子中闻到了他不陌生的气味儿。
梁鹤乘在床边坐下:“那百寿纹瓶怎么样了?”
纪慎语猛地抬头,终于想起来意。
“爷爷,我就是为百寿纹瓶来的。”
他退后站好,交代底细一般,“百寿纹瓶卖了……卖了十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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