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无隅不懂,因为他还没有体会过真正的绝望,哪怕到了这样的境地,他也在想着孟希声,等着有朝一日自己能被放出去,和孟希声见面。
后来方无隅听同室的人说,他的妻儿出事了。
出了怎样的事无从得知,对方只说了这一句话。
主任被抬出去的当晚,方无隅铺床睡觉时,看到被褥上有两团微小的血晕,是从上铺滴下来的,而牢房里已经通过一天的风,方无隅却仍旧觉得那股血腥气在鼻尖萦绕,挥之不去。
到下半年,方无隅在审讯里也开始变得沉默,不再挑衅对方,不再说多余的话,事情周而复始,就算是方无隅这样的心性,也是会疲惫的。
日子过得像行尸走肉,唯一的念想就是孟希声,他祈祷孟希声平安,祈祷他不要对这样的日子绝望。
到莫须有方无隅被藏在了红十字会,不止是他,还有几个知识分子也躲在这里。
文宣队来搜查时,工作人员给他们打掩护,方无隅和另外几人一起躲进地下室。
这间地下室,是方无隅他爹收藏古董财宝的地方,当年顾司令攻打云城,他爹就和他那几个后娘在地下室抱成一堆。
方无隅想知道孟希声的情况,可他现在出不了门,红十字会的人也帮不上忙,他们冒着巨大的风险把人藏在这里已经是仁至义尽,没有了不得的手段让文宣队把监狱里的人放出来。
伤愈之后,方无隅乔装打扮,去看了一次批斗会。
他没在批斗台上看到孟希声,只有激昂的文宣队和涌动的人群,顾司令身居首位,大谈空话。
方无隅转身就想离开,不愿看见顾司令那张脸,可他心念一动,又回过头去,狠狠注视着台上的顾司令,目光像子弹,能把人洞穿。
方无隅从那天开始便经常出门,他乔装打扮的技术倒是越来越娴熟。
他去观察顾司令,猫在对面街道的阴影里,或者在斜对角的店里喝茶。
中午他通常会回红十字会休息一会儿,下午再改变妆容出门。
红十字会里没人知道方无隅在干什么,只觉得他胆大包天,警告他不要成天往外跑,他现在是逃犯,再被抓住罪名可不轻,这辈子能不能被放出来都不知道。
方无隅只当耳旁风,他的话变少了很多,仿佛两年的监狱生活磨掉了他的口舌之能。
顾司令是住在戏院里的,他每天早上大概7点左右会走出戏院大门,绕着周围的街巷跑上两三圈。
怎么说他都是个武人,多年的戎马生涯造就出他弓弦般一触即发的气质,这么多年,哪怕他弃武从文,也没改变他的生活作风,所以他的身姿和眉眼还能尽量保持在当年的状态。
方无隅自认是个没有纪律性的人,即使是上班他也很少能按时起床,能多睡一分钟就多睡一分钟。
他视自律如无物,顾司令在这方面要强出他许多,这也许就是为什么在乱世里,顾司令可以把墙头草做得这么出色的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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