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有浩遇见的,出手阔绰的客人不少,毕竟这年头能长住华懋饭店的人,非富即贵。
但这位连包了他大半个月空闲时间的小少爷,与以前所见的那些人不大相同,奇怪的很。
以往雇佣他的,一些是专程来这十里洋场花花世界找乐子的,再就是外地来此办事捎带着游玩的。
这位小少爷不往各色的娱乐场所钻,也不着意去一些外地人喜欢去长见识的地方,一天天没什么目的,就是信步乱转。
不拘公共租界、法租界还是华界,也不拘是大街还是弄堂。
高档餐厅里从容优雅,街边小摊上随性自在,洋人的电影看得的入神,昆曲京戏一样有滋有味,古董珍奇懂得,最时兴的洋货清楚,能和西装革履的外国人高谈阔论,也能在街头和地痞青皮胡扯……
越是接触,他越是忍不住猜测,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,才能养出他这样的不拘一格的性情?
程昱文并不知道林有浩心里是怎么想的,如果知道,大概会有些惭愧。
他不是不去娱乐场所,是还没来得及去而已。
至于别的,无非就是仗着穿越者的便利。
他这趟来申海,要说有什么用意,重点其实在于究竟怎么来。
他主要是通过和家里那位老父亲掰腕子,证明一下自己翅膀硬了,可以独立行走了,争取足够的话语权,以方便接下来谋划各种事情不受家里的干扰控制。
至于真正到了申海,要做点什么,起初并没有确切的目标。
只是单纯觉得,自己既然打算走情报路线,那么这个未来的远东第一情报之都,一定要早早熟悉经营起来。
这么转了大半个月,对这个时代的种种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后,他总算初步有了点想法,可以尝试了。
法租界一家临街的咖啡店,程昱文理清了思路,无意多作逗留,与老板那十三四岁的女儿打趣几句,付了一笔小费,起身招呼林有浩和程昌义离开。
才出了门,忽然听见尖锐的哨声,循声望过去,几个巡警追着一个人转过街角,将其按在地上。
程昱文随意一瞥,发觉这几个巡警不太像华人,不由心中一动:“去打听一下,巡捕房抓的是什么人。”
程昌义去了片刻回来:“据说是赤色分子。”
“赤色分子?”
程昱文轻声重复一遍,转头问林有浩,“法租界对抓红党也这么用心?”
林有浩点头:“一直查得很严,这几年抓了很多人。
之前还抓过几位文艺界的名流,说是有赤化嫌疑,后来大概是迫于舆论压力,又说证据不足,当庭宣判无罪释放了。”
“啧,革命老区,法国佬!”
程昱文咋舌,说了个除了他自己没人听得懂得冷笑话。
“少爷,你又想起什么好笑的事了?”
程昌义看他又露出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,忍不住问。
程昱文瞪他一眼:“你记性好,就是专门记这个的?”
他不过之前去证券交易所凑热闹,忽然想起一件事。
十来年前,他那个亲舅舅在申海炒股票,赔得差点被债主填了黄浦江,托人来关系拜了青帮大佬做老头子才保住命,这才有后来孤注一掷救驾孙先生的壮举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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